2023年底,欧盟委员会联合除匈牙利以外的26个欧盟国家能源部门代表共同签署《欧洲风电宪章》(European Wind Charter),提出加快部署风电项目,加大本土风电产业链投资。
清洁能源被越来越多的国家看重,逐渐成为撬动产业发展的重要力量。无论是欧美这样的传统市场,还是中亚、中东和东盟等区域的部分新兴市场国家都加入了这场竞争,迅速“卡位”,前者全面“拥抱”产业政策,促进清洁产能落地本土,意欲重拾产业领导者地位;后者不同程度地向外资开放,以资源换产业。
在2023年的东盟国家能源电力绿色合作发展论坛等多场国际会议上,《南方能源观察》(以下简称eo)了解到,许多国家在转型过程中都面临资金缺乏、技术储备不足等共同挑战,特别是一些传统能源禀赋良好的国家面对转型的“氛围”更显踌躇,放弃传统能源将承受高昂的搁浅成本,而推动能源转型又急需大量资金和有竞争力的技术支持。
在全球发展清洁能源的大背景下,中国具有探索低碳技术和能源转型路径的复杂场景,诸多清洁技术已经得到验证,包括规模化开发风光电、清洁能源跨区远距离输送、抽水蓄能调节等,能够为推动其他国家清洁低碳发展提供技术支持和经验借鉴。
不过,据不完全统计,2024年全球将有40余个国家和地区举行大选。在不断变化的国际市场环境中,中资能源企业也将直面多重挑战。
欧美:产业回流,在地建厂
2023年,在经历能源危机之后,尽管有一些声音反对激进的绿色转型,欧美发展清洁能源产业的决心并没有动摇,只是政策的发力点出现了一些变化。除了直接的气候约束目标和能源政策外,全面转向发展清洁制造业,这也是为了让减排不仅停留在“政治故事”层面,而且要获得经济社会更广泛支持的必然选择。
2022年8月,美国拜登政府发布《通胀削减法案》(Inflation Reduction Act,简称IRA法案),总投资规模达到7370亿美元,虽然并非针对清洁能源产业专门制定,但内容大量涉及促进清洁能源产业发展,以更大力度刺激相关制造业向美国及周边地区“回流”。
对清洁能源生产和项目建设,IRA法案分别给予生产税抵免(PTC)和投资税抵免(ITC),如风电可获得26美元/兆瓦时的PTC,太阳能、燃料电池、地热能及独立新型储能、生物沼气项目可获得投资额30%的ITC。
欧盟正在酝酿的《净零工业法案》(Net Zero Industry Act)明确设定了2030年欧盟范围内低碳产品的本土化率目标,即光伏组件40%、电解槽50%、热泵60%、风机和电池均为85%等,同时明确了2030年光伏、风电、电解槽、电池等重要产品的产能建设目标以及配套产业投资安排。
北京大学国际战略研究院咨询委员、联合国秘书长高级别咨询委员会委员徐步此前在南方电网公司专家委员会年会期间接受本刊专访时提到,当前欧洲国家加快能源转型,中国企业技术持续进步,有明显的竞争优势,在欧洲市场会获得不少机遇。
有长期研究海外投资的人士判断,随着“双碳”目标的推进,国内新能源装机增长正在“见顶”,叠加上游材料过剩的产能,尽管面临诸多贸易挑战和门槛限制,加速推进清洁产业发展的欧美市场对于中资企业来说,仍然有着广阔的机遇,但企业需要制定不同的开拓策略。
一位从事储能国际投资的业内人士认为,欧美推出的系列“绿色法案”核心是要把生产制造环节引回本地,对于中资企业来说,要在当地投资,就得满足使用当地生产要素的门槛要求,“要成为真正的跨国企业”。
在当地建厂,除了成本控制以外,找到成熟的工人、培训管理大量外籍员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上述业内人士表示,随之而来的还有国内与国外的监管、货币体系如何衔接,企业应设计怎样的管理架构来适应不同要求等命题,这些都有待破解。“Tiktok(抖音集团)在北美和印度尼西亚等地经历的波折值得能源企业细细研究。”
新兴市场:竞合并存,新型风险初显
一位长期从事国际业务的人士感叹,2023年部分新兴市场国家的开放以及对绿色能源的兴趣令人印象深刻。
位于中亚腹地的乌兹别克斯坦,自2016年沙夫卡特·米尔济约耶夫就任总统以来,持续推进改革开放。相关统计显示,过去六年里,乌兹别克斯坦吸引的国际投资增长了十倍。
近日,乌兹别克斯坦总统米尔济约耶夫在《人民日报》撰文提到,2023年,中乌双边贸易额同比增长40%,中国成为乌最大贸易伙伴,中国在乌投资增长4倍,在乌中资企业数量增长2倍。在中方伙伴支持下,乌方积极发展绿色能源,计划2030年前建成27吉瓦可再生能源项目。
除了棉花、石油、天然气和黄金外,在绿色转型背景下,乌兹别克斯坦的风资源正在吸引越来越多的关注。而其中一些绿色能源项目背后,又有着另一个新兴市场的身影。
中亚地区规模最大的风电项目——乌兹别克斯坦巴什风电项目正在建设中,参与方就包括了沙特国际电力与水务公司(ACWA Power)、中国银行上海市分行和欧洲复兴开发银行以及中国能建。
中东国家对其国内外清洁能源的投资步伐正在提速。沙特阿拉伯以外,中东产油国中首个提出净零排放战略的国家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同样动作频频。
第28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8)召开首日,阿联酋就承诺为损失与损害基金“豪掷”1亿美元,是首个作出承诺的发展中国家,还宣布捐款300亿美元成立一个新的气候基金,加速全球低碳经济转型,并帮助贫穷国家减轻气候灾害。会前两周,由阿布扎比国家能源公司(TAQA)和马斯达尔公司(Masdar)投资,中国国机工程集团总承包的世界最大单体太阳能电站项目——艾尔达芙拉PV2光伏电站在阿联酋全面竣工。
据了解中东及北非市场的研究人员透露,埃及、摩洛哥等西北非国家同样重视清洁能源发展,但中东国家投资商在这些市场投资时,往往会压低价格,中资企业参与建设环节,利润空间有限。
与清洁能源资源禀赋良好、资金雄厚的国家不同,东盟一些国家拥有丰富的煤炭资源,也希望增加电力供给,但在全球加速推进清洁能源转型的背景下,煤电项目获得国际融资几乎是“不可能事件”。
于是,煤炭大国印度尼西亚也做出了退煤承诺。但印尼国家电力公司(PLN)电力系统规划部门执行副总裁瓦索诺此前在接受eo专访时提到,要退煤,其他能源要有足够的供应能力,还要确保在财务上具有可持续性,不会让大家消费不起。根据其矿产能源部批准的2022年—2040年电力发展总体规划,柬埔寨也计划从2026年起停止建设燃煤电厂,寄望于开发新能源并外送至周边国家。
前述国际业务人士指出,可再生能源的兴起,带动了远距离输电技术、电网升级改造和储能等调节资源的需求。
新兴市场如何通过有效的规划实现可再生能源的可持续发展,避免过高的电价负担,同时促进产业发展,是考验自身和投资方智慧的重点。此外,多位业内人士曾提到,境外合规管理,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ESG),行业技术标准认证等正在成为中资企业“走出去”的新型风险。